樨蔻

【酒茨】姗姗来迟


【酒吞后知后觉,什么追求力量,茨木明明追的就是自己。】


1.

安倍晴明找上门来时,酒吞只当是自己哪个手下又出去捣乱了,招惹来了京都阴阳师大人。

不知为何,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是茨木那张面孔,八成是他了,酒吞有些头疼,茨木做事冲动又不按逻辑出牌,晴明也不是第一次上门兴师问罪了。

于是酒吞端正坐姿,居高临下看着阴阳师,摆出一副横竖都要护短到底的架势。哪知道对方只是笑眯眯地走进,先是拿出一壶酒,再是拿出个白瓷瓶子,居然就坐下了,感情是要长谈。

“酒吞童子,好久不见。”

酒吞狐疑地坐下,琢磨着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有什么事?”

“近日平安京出了件怪事,我前去解决时无意听见了点旧闻。”晴明看着酒吞明显面色不善,“你不必多疑,这旧闻确实与你有关,但我此行确实是想帮你。”

“帮我?”酒吞反问一句,大概是真的觉得可笑了:“你倒是说说,是个什么事情,需要你来帮我?”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于情于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晴明将那个白瓷瓶子往前推了推,阴阳师对谁都天生着一种能帮则帮的心肠,若是搁在以前,酒吞肯定会嘲他伪善。

现在他托着下巴冷眼瞧着晴明,对方也不恼,只是挥挥手驱走了一边看起来隐约有些敌意的小狐狸,等到屋里再无旁人,他才开口:

“酒吞童子,你可想听个故事?”


2.

酒吞睁开眼时,满目都是浓郁的绿色。

他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到了大江山,树木盘根错节,地面都被遮得不见日光,正好滋生着瘴气弥漫。此处是自己平日里无事饮酒的地方,植被在那一方青砖上洒下树影,石桌上还有酒坛倒着,一切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只是现在季节不应该是冬天吗?

酒吞记得明明白白,晴明前来拜访之时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围巾手套一件不落,大概是院子里式神觉得不够,还给他揣了个汤婆,着实细致体贴到了令人掉泪的地步。他平日里虽说呆在大江山不怎么出游,身为妖怪对季候变化也确实不那么灵敏,但不至于傻到冬夏不分的地步。

如此,那这就是幻境?酒吞环顾四周,这确实是实打实的大江山无误,自己饮了那白瓷瓶子里的东西后就直接来了这里,他正想着若是晴明想拿自己开心就回去砍了他院子里的神木做酒,不远处落叶里就起了动静。

有什么东西从层层叠叠的落叶中扑腾起来,那是个年轻的妖怪,枯叶子挂了他满头,白色的头发刚刚过耳,远看就仿佛个雪团子一般。他黑着一张脸站起来,额间的一只角红得扎眼,虽然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亮得像琥珀。

即使年轻了不少,酒吞也一眼认出这就是茨木。

……这什么情况,酒吞内心一愣。他正想揪住对方问个明白,但茨木像是不知道自己存在一般,只是直勾勾盯着树上的某片影子,看起来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服,半晌闷闷开口:“罢了,又是你赢。”

瞬间树叶像是吸饱了血一样变成了红色,妖气弥漫,这是只有大妖怪才会有的力量。一个人影从树上落地,红发与周围的叶子呼应得恰到好处,他笑着抱起酒坛子走到茨木面前,生机勃勃得像是春天雄鹿角上的新绒。

酒吞身为鬼也免不了活见鬼的这种状况,他张大眼睛看着那个年轻版的自己,这时才反应过来晴明嘴里那个故事,男主角这回就是他。



3.

酒吞知道自己有记忆缺失。

就比如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认识茨木的,又是怎么单方面被他成了挚友的,再比如茨木为什么少了一只手臂,自己又为什么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他也不是没旁敲侧击问过茨木,只是对方一如往常地不正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挚友就不用知道了。”

下一句一定是,挚友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我们来切磋。

茨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挚语气诚恳,酒吞知道他虽然不正经,骗人的事倒是一概不会的,于是慢慢信了他,但是心里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的事情,隐隐有种抵触感。

现在倒好,晴明本着能帮则帮的心态,看样子是要给酒吞整个明白。算下来自己在这个幻境里已经待了不少时辰,或者说是记忆更为合适,酒吞估计这是少时茨木的记忆,自己被困在里面,别的地方去不得,只能跟着茨木走,后者又看不见他,搞得自己仿佛在看走马灯一般;外加这些记忆七零八落也不按照正常顺序来,前几眼见他还是个头发刚刚过耳的样子,再出现的时候白发已经垂到了颈侧,打着小卷,乱蓬蓬的。

小妖怪的身子抽长了那么点,还带着点瘦,整个人柳条一般。酒吞猛然想起妖怪的生长规律那都是一天一个样,照这架势再过几天就能长成自己记忆里那个茨木的样子了。

茨木盘腿坐在青砖旁边,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等人。

酒吞干脆也坐在一边等着,反正他也清楚对方在等谁。若说这么多年下来茨木有一点始终未变,那就是执着于和自己切磋。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听到这话就头疼,恨不能打包把茨木寄回晴明家清静几天,过去的自己倒丝毫不见不耐烦的影子,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高兴。况且茨木屡战屡败,却越战越勇,大有不跨过这个坎就不罢休的精神。酒吞正琢磨着这倒和那小子现在的性格有些不一样啊,就听见小妖怪开口:

“酒吞童子,以吾现在的实力,想要战胜你根本不可能,吾思来想去,未来这个几率也不大,咱们的切磋已经没有意义了。”

酒吞和他的年轻版皆是一愣,茨木满脸严肃:“吾觉得接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年轻版大概是被感染了点严肃的气氛,于是他更换了下坐姿,坐直正色道:“那汝的意思是?”

“就是你吃了我,然后妖力大涨,从此天下再没有可与你匹敌之人。”

大小两只酒吞:“……………”

横竖就该意识到茨木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一旦开口基本就没什么别人能理解的话,偏偏酒吞知道他其实是认真的,万物在茨木脑内自有一套运转体系,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在他眼里自己被吃那大概属于自然规律,并无错误可言。

年轻版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开口一句:“可我不想吃了你。”

茨木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此举有悖自然常理,对面的红发妖怪这时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他放松下来,把坐姿切换回散漫的样子:

“茨木,若是别的妖怪自不量力跑来找本大爷切磋,那成王败寇,我吃了它也无可厚非,可你茨木童子是我的挚友,”年轻的鬼王抬起头,紫眸内仿佛有星光点点:“挚友之间的切磋,点到为止。”

若是换做寻常妖怪,这时候再觉察不出些什么那就属于情商太低的范畴。可茨木何止不是寻常妖怪,酒吞忍不住扶额,果然只听得对方开口,语气听起来有些疑惑:“吾并没有说过你是吾的挚友。”

……要是茨木真的在自己面前,酒吞大概要忍不住抄起鬼葫芦砸死他。可年轻版的倒也不恼,只是哈哈大笑把手里的一个东西掷给他,“也罢,你何时想再战,便摇响这铃来找我吧。”语气里丝毫没有挫败感,倒是有种志在必得的狂放。

酒吞看着那个黄澄澄的东西,甚是眼熟,这是茨木脚腕上的那个铃铛。


4.

再看不出自己年轻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那酒吞这情商也不必当大江山鬼王了。

茨木已经长成了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双手俱全,天天跟在自己身边晃荡,也不怎么再提切磋之事,当然时不时地还是语出惊人,经常把年轻时候的自己逗乐。

只是自己当年那个眼神真是克制都克制不住,也只有茨木童子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心安理得地认为对方真把自己当挚友。酒吞叹气,一边叹气一边惊讶于自己的接受能力,当年鬼王喜欢他家副将,他居然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自己当年对茨木有那么点意思。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原本屋里有件东西不见了,隔了许久再被翻出来,你肯定只会点点头想是了,以前确实有这么个东西。酒吞就是这个感觉,他的脑海里莫名没有排斥这个事实的想法,就好像酒吞仍旧觉得茨木有时烦人又非常讲不通道理,但接受自己喜欢过他依然是件非常自然的事。

有那么一会儿,酒吞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可能茨木不同于常鬼,天生少了那些欺瞒勾心的伎俩,倒是比大部分人类还坦诚。而酒吞当时已经站在鬼族巅峰,一路走来那些诡谲复杂之事见得不少,其他有交流的大妖怪,诸如玉藻前大天狗之类也都不是善茬。总体来说,酒吞接触的妖怪那么多,基本上接近自己时都夹杂了点别的心思,但这属于妖怪天性,更改不得。

唯有茨木,妖力强大又心思通透,是自己那么漫长的时光里遇到的最特别的一只鬼。

酒吞看在眼里,那时自己对茨木是真的好,约莫是真的很喜欢,才会连别人来找自己打架都满心欢喜。那现在茨木黏自己黏得仿佛膏药,是觉得之前有亏还是什么?酒吞心里隐约有着一根刺,他觉察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壳而出把这些景象搅个粉碎。他看着茨木,对方右手拿着那串铃铛,铃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亮了。

“有些旧了,等几日送个新的给你吧。”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茨木摇摇头,把铃铛小心放好,“不行,这个比较有纪念意义。”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我做个什么东西给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交换礼物了。”他俨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眼睛都跟着亮了,“酒吞,你喜欢什么?”

虽然茨木不懂拐弯抹角,但素来直球,可谓一击必杀,酒吞看着那个小妖怪,只觉得心里什么软软的东西也跟着冒了出来。


5.

酒吞的直觉一向很准,若只是这些风花雪雨的事情,自己何至于没了记忆,茨木何止于没了手臂。酒吞不信命这种东西,但命运注定自己有这么一劫时,他也逃不了。

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茨木奉命前往若狭湾处理事情,返程前还化了人形去了趟集市,酒吞有些好奇他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眼看着茨木在摊位间走走停停,最后被一位摊主叫住停下了。

“小姑娘,来看看头绳啊。”

也不难猜到他为什么被人拦下推荐头绳,虽然酒吞早有耳闻罗生门之鬼的名声,却没想到茨木化人形之后居然是个姑娘,长相还特别清纯可爱。他看着茨木认真蹲下在摊子上挑选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条纯白的缎带。

“这个多少钱?”

“哎呀,小姑娘,这个和你发色不太配啊,你这种白色,就应该选点鲜艳的颜色,像是这种大红衬着才更好看啊。”

茨木突然笑了,笑容好看得让人心跳漏拍,他轻轻摇摇头:“不是,这是给我友人买的,他头发是红色的 。”


从那一刻起酒吞窥见到了日后那场变故的一角,他看着事情是怎样从原本既定的轨道脱离,朝另外一个深渊飞驰。源氏讨伐大江山,历史上浓墨重彩地大江山退治,自己原来又是男主角。

在回去的路上茨木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大江山方向,常人所感觉不到的瘴气几乎形成了一道烟柱,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等他赶到时,地上的落叶被血液粘湿,林子里没有丝毫动静,但尸气弥漫,想必死者有成百上千。

酒吞看着茨木站在尸堆里面,心有感应一般径直走向某个方向,然后便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手腕上还系着缎带,之前自己说好了到时候会和他交换礼物的。

然后他微微颤抖着抱起了地上那句尸体,尸体的头颅已经不见了,伤口处非常狰狞。茨木缓了那么两秒,眼神痛极之后就是暴怒,妖力迸发,地上其余的尸体在冲击之下裂做几段。

酒吞了解茨木,他是断然不会显露出软弱的那一面的。可现在他跟着跪在茨木身边,看着他抱着自己浑身发抖却又无能为力。酒吞想着若是自己当时真的在场,必定会抱紧他,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委屈。


6.

场景转换,罗生门附近十分萧瑟,黑夜里更显得那一抹白影白得扎眼。之前看到的那位女子看来只是茨木随手化形来的,面前这位才是他精心勾勒的杰作,那一张面孔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酒吞看着却只觉得不寒而栗,他当然猜得到茨木想干什么。鉴于他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从一具尸体到如今,这其中必有什么变故。听闻源赖光手下护送鬼王首级回京,茨木这是要来抢自己的首级了。

可他不明白茨木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若说之前自己对他那些好,好虽是真的好,但在自己看来那远远不够以如此报答。更何况茨木生来追求力量,自己被砍下首级,也算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无人匹敌的强者,况且妖怪素来坐实了无情无义的名号,茨木就算去另谋高就,找个力量更强的,那个没人会说什么。

可是酒吞哪里知道自己曾经的举动都意味着什么。茨木从小就被叫做鬼子,被人唾弃着长大,没人教他怎么当一个人,也没人教他怎么当一个鬼。他磕磕绊绊四处流浪,自己心里摸索出来一套世间运转的规则,而他能力又强,寻常妖怪奈何不了他。直到进了大江山遇到酒吞,才发现万事万物还可以这样运行,切磋可以点到为止,挚友还可以是大江山鬼王。

对茨木来说,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谁对他这么好过。

如果是寻常妖怪,茨木或许觉得对方是力量不如自己,前来巴结勾搭。但偏偏是酒吞,茨木在刚到大江山时曾远远看了一眼,那种容貌气度,难怪被称为万鬼之王。然而万鬼之王对自己那么照顾,着实一度让茨木有些不解。

曾经他的世界观只有四个字,适者生存。在他的逻辑里,自己不如酒吞,那被吃了无可厚非,然而酒吞看起来是真的不想吃他,反倒还带他四处游历,饮酒作乐。和酒吞在一起的日子里,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可惜茨木天生没感受过这种无条件的好,当年的他还不明白这是喜欢。

虽说不明白,可该感受到的他一点没落,而且因为从前没人对他这般,酒吞的好他便一直记着,越是记得越是觉得酒吞值得自己这么做,所以一只手臂算什么呢,酒吞对他这么好,他就算是要吃了自己,自己这条命也是他的。

利刃从右肩刺入,卡在骨头里无法向前。茨木看着面前的鬼切轻蔑地闷哼一声,竟是发狠迎着刀尖往前,于是顶端从背后刺出,连带着骨头令人发麻的一声脆响。鬼切看着茨木突然逼近的脸瞪大了眼睛,后者妖气凝聚,竟直直戳向对方的眼睛,而茨木还能移动的左手绕到鬼切身后,只为了抓住了那个铁棺。

原来是这样,酒吞眼前一片猩红,原来曾经是这样。

他拼命挪动着脚步想追上那个影子,可这段记忆看来已经到头了,一股力量拉着他往反向扯。他记起来了,大江山,源赖光,那个茨木口中淡淡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记起来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茨木,那大概是唯一一个把一颗真心捧到了自己面前的妖怪,而当时年轻的鬼王满心欢喜,是打算好好收着的。

从一开始酒吞就认错了,除了最后那段记忆是茨木的,其余那些都是自己的,他之所以会以为是茨木的,那是因为曾经的自己脑海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7.

等酒吞从回忆中抽出身来时,第一反应是难以描述的头晕和头疼,他扒着桌子面色铁青,忍了半天终于没吐出来。

对面的晴明贴心地推来一壶酒:“缓一缓,缓一缓。”

下一秒酒壶被酒吞砸在地上,鬼王许久不曾发怒,这一发起来整座屋子都抖了抖:“这些事…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阴阳师面色不改:“说来话长,你还记得鬼切吗?”大概是眼看着酒吞又要发怒,“之前平安京出了些事情,我去处理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件事情。你的记忆是鬼切去寻得了童子切安纲拿到的,茨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想着先来试一试,若是不成功的话也免得他失望。”

紧接着晴明补充:“不过看样子有效果,我这就去叫茨木童子。”

“等等等等等———”阴阳师被鬼王一把拦下,“茨木那里本大爷会自己去说,你一个字不准提!”

晴明站住,微微挑眉,但想想大江山内部的事自己少掺和为好,况且酒吞亲自去说,想必茨木会更开心,便微微颔首,然后只听酒吞开口:

“那鬼切现在在哪?”

该来的还是要来,晴明叹气:“酒吞童子,鬼切现在不在此地。大江山退治他确实脱不了干系,但当时他被源赖光操纵着,而且他原本也是大江山的一员,茨木童子也知道这件事。童子切安纲是他寻来的,算是赎罪。他说等和源赖光算清旧账之后,大江山的事要刮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你也明白,找他复仇没什么意义,真要说的话,你们三个都是不得已。”似乎是真的怕酒吞去寻仇,晴明看起来有点担心。

然而酒吞已经迅速理清了思路,“罢了,谁说要找他复仇了?只不过想找源赖光的不止他一个,既然他原本也是大江山一员,你跟他说去,不如搭个伴一起,也省得旧账算不清。”

语气间杀气腾腾,酒吞扬起头看着阴阳师,摆出不和鬼切计较的架势,举止间倒是很有当年鬼王的气势。

晴明听完后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不愧是鬼王,不过源氏那里暂时摸不清状况,若是有消息,我再来拜访。”

酒吞挥了挥手赶人,静下来后心想茨木果然还是比较温和的妖怪,若是当时自己和他处境调换一下,是茨木死在自己面前,那不要说区区一个源氏,怕是整个京都都会被自己毁得干干净净。

话说回来,茨木跑哪去了?


8

“新年了,我捎来一点礼物聊表心意,这是院子里萤草她们几个做的汤婆,好看又耐用,我觉得不如你们分一分,冬天也暖和。”晴明笑眯眯地把东西放下,“做多了,你们都够用。”

“……你真贴心。”酒吞瞅着那个汤婆子撇撇嘴,眼神一转:“对了,我听说京都今晚有集会?”

“那是,新年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年还有烟火大会,你们也可以去看看。”晴明会意后马上开始热心撺掇,“不过低调一点啊,我难得放个假的。”

“听着挺有意思的,茨木,我们去不去看看?”酒吞转向身边的大妖怪,晴明也笑呵呵地看过去。近日茨木鬼手里的火种突然化形,于是他身边平白无故多了个雪白的团子,现在那团子正抱着晴明带来的汤婆不放,茨木大概也是觉得好玩,一直在戳它。

然后他听见挚友喊了自己名字,赶紧抬头:“啊?”

酒吞扶额,耐下心来又问了一遍,茨木点头如捣蒜,“去的去的,挚友去哪我去哪。”他看起来特别开心,“挚友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酒吞撑着下巴,“在这里待得久了,也该出去逛逛。”

于是当晚他们两个化了人形,并肩走在平安京的街道上。

街道上熙熙攘攘,一不小心就容易走散,酒吞正好顺势去牵茨木的手腕,刚碰到就感觉对方身体一顿,茨木好奇道:“挚友,你干什么呢?”

酒吞正色:“牵着你啊,万一到时候走丢了怎么办。”

茨木觉得酒吞说的很有道理,便开开心心让他牵着走了,浑然不觉两人此刻姿势像极了出来逛街的小夫妻,旁人看过来大概还会称赞一句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人间精巧的东西不少,很多是妖怪不曾见过的,倒是非常漂亮。茨木化的依然是女体,比酒吞矮了大半个头,酒吞正好可以偷偷俯视一下对方。只见茨木眨着眼睛四处张望,集市的彩灯都映在他眼睛里,碎在瞳孔深处,星屑一样。

越走人越少,酒吞有心把茨木带到人少的地方,后者全然信任地跟着走,只是终究多嘴问了一句:“挚友,是不是走错路了,那里好像人比较多。”

酒吞:啧

茨木立刻改口:“这里也挺好的,幽静自然,适合休息。”

酒吞松开对方的手腕,女子的手腕细得不行。他叹了口气:“变回来吧。”

眼前小巧可人的妹子瞬间消失,白毛大妖怪站在自己面前:“怎么了挚友,有什么事吗。”

酒吞看着他:“没什么事,就是想着新年到了,送你个礼物。”

啊?茨木懵了,酒吞之前过年也没送礼的习惯啊,不过想到那时酒吞的礼物,他顿时又开心起开,“是什么啊?”

酒吞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握住茨木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腕,茨木隐约感觉什么东西系在上面,仔细一看,是一串红绳上面系着一个铃铛,金灿灿的,和自己脚上那个如出一辙。

然后他听见酒吞开口,语速缓慢,似乎费了天大的力气才能说下去:“这个铃铛,我之前做过一个送给心爱之人,你脚上那个…有些旧了,我再送个新的给你吧。”

很久以前,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过,你这个有些旧了,我再送个新的给你吧。

茨木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酒吞眼里。对方手上力道加大,完全是不打算放开的架势:“不过旧的比较有纪念意义,就留着吧。”

他继续开口,声音微微有点哑:“我想着交换礼物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对不起……我早该把这个送给你的。”

“……你说隔了这么久,我现在再送这个,还来得及吗?”

恰巧不远处烟火大会开始了,伴着巨大的响声,夜幕上此起彼伏都是星星点点的花火,映衬着平安京热闹的灯火,美不胜收。

茨木猛然觉得眼睛里有热流涌上来,内心酸楚得无法形容,也没人告诉过他这时应该好好哭一场,可是遵循着本能,眼泪控制不住,偏偏酒吞轻轻凑上来,茨木感觉额头上落下了细密的吻,温柔得让人更想哭。

于是他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利索:“来、来得及的,反正我、我也没等多久……”

还没说完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侧,茨木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他下意识抱得更紧,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又不见了。

姗姗来迟,万幸该来的还是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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