樨蔻

【伞修】 旧年历

“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最好的样子。”

Part 1
“对于每一个似乎随机的事件来说，只要它的可能性不是零，它所有可能的情形都会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发生，造成历史的分支。”

首先，叶修是个职业选手，并不是物理学家。在荣耀里叱咤风云的他，在物理方面并不是那么精通。前几天罗辑还在网上晒过自己日前的研究成果，一向热爱数学的他近期倒是迷上了物理。叶修扫了几眼，扫到了四个字：平行时空。
当时的他不相信这种东西，直到现在他站在深秋有些阴凉的风里茫然地看着四周，身上的短袖提醒着自己几分钟前自己还站在盛夏阳光明媚的天里，准备买点东西然后回去垫垫饥。等他一抬头时景象完全不带摇晃切换到了这里。
街道上的人用奇怪的神色打量着夏装自己，他们穿着高领毛衣或者风衣。一阵风刮过，叶修穿着T恤打了个激灵。
他掏出手机，鲜红色的电量像是树上枯败的树叶一般昭示着手机的半死不活。街道像是记忆里残存的相片一般带着熟悉的色彩，叶修看到了不远处一家网吧。
网吧叫做嘉世。
那一瞬间叶修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等他清醒过来时双腿早已带着自己走到了网吧门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网吧老板，这个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我靠…”脱口而出。
陶轩听到这句话顿时僵在原地，他猜测不出这位穿着不合时宜的人的意思。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却满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陶轩小心翼翼后退一步思忖：
莫非遇上了神经病？
可是看着对方的长相也不像啊，陶轩的目光落到对方拎着塑料袋的手上，眼睛一亮。这个人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

网管满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叶修满脸震惊的看着陶轩，后者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直到自己面前的人一个转身对着柜台后的网管问出了第一句话：
“今年是几几年？”

卧槽还真是个神经病，陶轩暗念到。
神经病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震惊的表情翻了一倍，陶轩刚想清清喉咙上前问一句“先生”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网吧某个地方神色不敢置信到了极致，比起看着自己的时候又翻了一倍。

陶轩朝那里看了过去，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什么惊悚场景。网吧里每个人都长了一张被屏幕光线照亮的大众化的脸，直到视野里有个人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这边的注视，他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

陶轩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立刻低下了头，他一只手遮住脸近乎有些慌乱地调头就走。那个人似乎同样满脸莫名其妙，他推了推他对面还沉浸在游戏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另外一个人摘下耳机回头看着自己这边，陶轩突然发现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只是转眼间那个男孩就回过头继续盯着屏幕，陶轩也没再多想，他看着游戏间隔屏幕上打出了广告，双剑交叉浓墨重彩的Logo，陶轩看着这个画面看了很久，荣耀，离这款游戏开服只剩下几天。


Part 1
苏沐秋的死带给叶修的不仅是悲伤，还有此后长达十几年的遗憾。
在荣耀这款游戏里，苏沐秋只存在于开头那段时间，那就像是惊鸿一瞥。但当荣耀真正步入巅峰时，他已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
从荣耀职业联赛到荣耀世界邀请赛，苏沐秋都没有机会出现。而正是这种长期并且注定无尽的空白，让叶修的遗憾也跟着不断延伸，其实苏沐秋并不是一个无法触及的秘密，他更像一个沉默的疤痕，每次触及都是温软的疼。
但如果他还活着呢。

现实生活里叶修不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苏沐秋留下的君莫笑和沐雨橙风带着他的影子在第十赛季拿了冠军，这已经够好了。千机伞的不断升级，兴欣的夺冠，世界赛的邀请…叶修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
可如果在现在，如果他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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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 ，荣耀开服的日子。叶修依然记得那天开服时的盛况，他也没忘记提前去网吧占个位子。只是不是在嘉世，在另一家网吧里叶修点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等着显示屏上的时间向前跳动。

他知道苏沐秋现在就在嘉世，守在电脑前兴奋得像是被人灌了酒。苏沐秋永远都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样子，盯着屏幕的时候眼睛发亮，手指轻快得像跳舞。在这个时代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隔着网吧里的人群和显示屏上缭乱的白光，隔着混杂了泡面和香烟气味的空气，隔着被自己一个人硬生生踩出的十几年的距离。当苏沐秋好奇地探过头看像自己时，叶修下意识地掩住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沐秋去世后不久叶修便去了训练营，在荣耀联盟第一赛季横扫联盟夺得冠军。他固然欣喜，但随后而来的是另一种遗憾。这种感觉在每次自己取得荣誉时都会慢慢涌现，提醒着自己失去了些什么，联盟失去了些什么。
而这些在他看到苏沐秋时一瞬间涌现出来，叶修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份空白被一下子塞满，内脏都跟着一块儿战栗，他几乎要窒息。

只是苏沐秋不认识他，或者说不认识现在的他。

叶修注意到他面前那位背对着自己的少年，短发干脆利落，随着后仰微微刺到后颈，手在键盘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跳动。他看着十几年前的自己，然后意识到这个时代已经容不下他一个陌生人。
这个时代的叶修，这个时代的苏沐秋，这个时代有它安排好的一切。而自己就像是和谐的乐谱里杂乱的音符，显眼而又不协调。

叶修掐灭了烟坐直了身体。但这又怎么样，苏沐秋还活着，在此时此刻不远处的那家网吧里他还在兴奋地等着荣耀的面世。
这就足够了，这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奇迹。
零点如约而至，叶修熟练的刷卡，就像他千万次操作的一样。他知道此时苏沐橙正在帮另一个自己和哥哥设置ID，叶修不假思索地敲下了一个名字。

不远处的嘉世苏沐秋看着屏幕一阵哀嚎：“靠！这种名字也有人起？”屏幕上秋沐苏三个字闪烁，一旁一行小字“名字已占用。”
苏沐橙眼疾手快地改成了秋木苏，完全不容许她哥哥插足。
“叶修你看看，这种名字居然也有人占我真想看看是谁…”苏沐秋一边吐槽一边进入游戏，对面叶修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没准人家跟你同名同姓。”
苏沐秋不再理会对方，他的注意力全在装备编辑器上。一分钟后就连ID这件小事都被他忘到了脑后，他并不关心这个“秋沐苏”会是谁。



Part 2

苏沐秋的荣耀和叶修的有些不一样，从最开始苏沐秋一门心思就扑在了装备上，而后者一门心思扑在了虐待对手上并且保持了一个惨无人道的胜率，当然在叶修看来苏沐秋的胜率同样惨无人道。


太低了。


直到某天苏沐秋埋头在电脑前继续钻研着他“一本万利”的装备编辑器时叶修突然在旁边叫上了：“哎你看这人是不是那天晚上抢了你ID的那个？”其实苏沐秋早不记得这件事了，闻言他还是好奇地往叶修的屏幕那里看去。只看见一个ID亮闪闪的“秋沐苏”在屏幕左边，呆楞在那里不知道干嘛。

“你们在哪？”苏沐秋放下手上整理的资料默默回到了游戏中。

“一线峡谷的回城大道上。你想干嘛？”

“抢了我ID，我去找他打一架。”苏沐秋很认真地说道。

“………哦。”

“我靠你看看他这身装备啊万一爆出来个什么橙装不是赚大了吗,再不济瞧瞧这紫装，”苏沐秋倒是不含糊转眼人已经到了一线峡谷直接奔着人去，“喂那个叫秋沐苏的！来打一场吧！”

“这一见面就直接约架大概对方会被吓走吧”叶修若有所思，“或者人家根本不屑于和你打，你看看你浑身上下的装备哪件别人看得上眼。”

叶修边说边仔细看了看那个叫秋沐苏的，对方显然也是个高手，单看他装备里有件橙装就知道，更何况这家伙玩的也是战斗法师，光是站那就很显然比找他约架的有气势得多。

在“秋沐苏”的衬托下，“秋木苏”就像是街边卖艺乞讨的，难怪对方沉默了这么久。

“行啊。”就在苏沐秋怀疑对方是不是掉线的时候突然得到了回复。

“竞技场？”
“这里就行。”对方回消息速度极快。

苏沐秋的技术是顶尖的没错，如果是一般玩家就算装备甩了自己几条街他也有自信能赢。问题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战斗法师是谁，当然打死他也不可能猜到这个“秋沐苏”的操纵者是自己身边这位满脸漫不经心的人的加强版。

在另外一个小网吧里，年长版的叶修努力维持着脸上镇定的表情。纵然自己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他和这个时代的苏沐秋第一次在网游中见面会是这样。对方初次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打一场吧！”

最终叶修还是问了句：“为什么没事要pk啊。”
“你看我们ID多像啊！”牛头不对马嘴。
“……哦。”

主城大道上，一个叫秋沐苏的和一个叫秋木苏的打起来了。

叶修想到了自己和苏沐秋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网吧里pk，自己把对方把趴下后还理所当然地蹭了苏沐橙送来的午饭。苏沐秋被自己气了个半死拉着他回家把自己会打的游戏全比试了一遍，一直到大半夜两个少年累得瘫倒在椅子上，然后伴随着肚子不争气的叫声默契地前后走出家门去觅食。在夏夜稍显凉爽的风里两个人总算开始了除去游戏外第一次正经的聊天。

“离家出走出来打游戏啊。”苏沐秋一针见血：“像你这种问题儿童我见得多了。”
“同样在网吧里混的你哪来的自信说别人问题儿童啊。”
“你那叫娱乐，我这叫谋生好吗。”苏沐秋毫不遮掩：“我可是还有个妹妹要养活呢。”

叶修难得审视了一下对方。少年的脸随着路灯的远近而被笼上了复杂的光圈，只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也是发亮的。两个人在路边摊停住了脚步，苏沐秋很是大方的问道：“想吃什么自己选，这顿算我请你了。”
“免了吧，我自己带钱了。”
“哎不行，刚才我输得比较多，等以后我赢了你就改成你请。”苏沐秋拿出一副我是大款的架势。
“那你大概得给我长期包饭了。”叶修很诚恳。
“你想得美。”
“对了你说你是干什么的来着？”叶修一边默默地啃竹签上的丸子一边看对方啃鸡翅，“我看你鸡翅挺好吃的要不我们换一下。”
“职业玩家，就是帮别人代练，倒卖装备，能赚钱的基本都干。”苏沐秋麻利地把鸡翅拨到叶修碗里然后掠回了几个丸子。“听起来很牛逼对不对。”
叶修嘴里喊着食物只能点头，等到他把东西咽下去后他一脸严肃认真的问苏沐秋：“兄弟，所以你是一个人当职业玩家养活你和你妹妹吗？”
对方嘴里塞着三个丸子默默点头。
“那你介意多个人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苏沐秋没有拒绝。


———TBC———